2011-04-12

異鄉人,唱遊希臘 (上)

出了雅典幾場,迎面一陣熱浪。交通混亂的局面告訴我,我真的,一個人,離開了清涼、規矩秩序的德國。

聲樂教授雅格娜叫我搭機場的十號接駁車,直接坐到雅典市公路局。到了公路局,再買往帕特拉絲(Patras)的長途汽車票,坐到艾歌有(Aigio)站下車,然後⋯

難解的希臘字母
舉目所見的所有路標招牌全是奇形怪狀的希臘字母,一個字也看不懂。走到詢問台,且問十號接駁車在哪兒搭。豎直了耳朵、皺著眉,好容易勉強聽懂了強烈南歐口音的英文解說,拎起行李,戰競地連躊躇都忘了,左轉,右轉,上下地下人行道,直奔接駁車站。跳上車頭寫個‘10’的巴士,還不太確定是否上對了車。這時候才意識到,帶著浪漫情懷,隻身一人來到希臘參加「聲樂營」(Opera singing master course),實在是大冒險!

到了公路局總站,廣場上停滿了大巴士,炙熱陽光下,幾輛巴士「噗吃噗吃」排出廢氣,吞吐著上下車置取行李的乘客。停車廣場的一邊是購票長廊,長廊下一排商家賣土特產和紀念品。我拖著吃重的行李穿越熱的令人昏厥的停車廣場,駐足在大型發車時刻表前,從一連串難解的希臘城鎮中,尋找下一班往帕特拉絲的車。

還好,到帕特拉絲的車每個鐘頭都有。我買了票,還有時間拖著大皮箱去上廁所。廁所濕臭,真的有別於德國。沒人給我看皮箱,只好拖著它滾過地上黑黝黝的污水。上車前買了一罐冰茶,還有一種甜的叫我牙齒發酸的糕餅。

時間匆促,沒去逛雅典市區,但是這短暫的、從機場到公路局站的雅典經驗,讓我對向來神往、沒事亂戀愛的希臘眾神之故鄉,少了點羨慕。

混亂的市容  水彩 Cindy
還好我從總站上車,有位子坐。半小時後巴士擁擠的程度,不下於‘80年代搭乘的台北公車。而這一路得顛顛晃晃三個多鐘頭才到艾歌有,若是沒位子坐,可不慘了?本來想小睡會兒的,可是坐、站我旁邊的竟是一群年輕氣盛的黑皮膚小伙子,你推我擠相互調侃,聲音可大著!坐我旁邊的那位帥哥竟主動跟我攀談起來,第一個問題就來勢洶洶。

「妳是亞洲人?」我點頭。他繼續問,「妳對美國人的看法怎樣?」
「⋯」我驚魂未定,隻身來希臘個把鐘頭而已,陌生又不安,現在哪兒會動「對美國人的看法」這種腦筋?
「我們是古巴人,哈瓦那大學的籃球校隊,學校辦活動,來雅典參賽。」我對籃球沒啥研究,此時重新打量他們,還真是個個身材魁梧。「太過癮了!昨天賽完,跟美國隊和他們的啦啦隊打了一架。」我撇撇嘴,心裡很不贊成這種暴力行為,卻不敢說,怕他們等下也把我揍一頓。
「超看不慣美國人那副調調的。昨天可讓他們見識我們古巴人的厲害!哈哈哈⋯」他大概把我的撇嘴解釋成「哇,佩服!」繼續說,「今天沒賽,所以咱哥兒們出來玩玩兒,慶祝勝利,去帕特拉絲觀光觀光。」

我一句話也沒說,盡量不露聲色地聽這些血氣方鋼的古巴灌籃高手發表反美議論,一方面努力從記憶中挖掘以前學校學過的「卡斯楚—古巴危機」--似乎只是個無關痛癢的名詞。誰想得到?為唱歌來到希臘,第一個面對的課題竟是「古巴 vs. 美國情結」。他們口沫橫飛地講了半天,禮貌起見吧,問我是哪裡人。台灣人啊?奇了怎麼沒跟台灣籃球隊對陣過?其他的對台灣一無所知。

從雅典往西,沿著婆羅奔尼斯半島(Peloponnese)的北緣,另一邊則是歌林思海峽(Golf of Corinth),一路盡是黃土岩礫,參雜些許仙人掌和矮樹叢。氣溫大概有四十度吧?即使空氣乾燥,仍是熱的受不了。巴士裡的空調不知是故障,還是因為人太多,一點用都沒有。即使是坐著,也被擠得嘴臉歪斜,好久好久,終於到了我該下車的艾歌有。

浪漫的冒險、碎片式的溝通    壓克力顏料 Cindy
我的目的地其實是離艾歌有還有七公里的海邊小村--瑟涼尼提卡(Selianitika)。出發前做了功課,興奮又期待,音樂營所在地是有千年歷史的海濱文化城,荷馬史詩中就提到艾歌有--邁錫尼王國的大城。可下了車,孤零零一人手提皮箱杵在路邊,東張西望,完全看不出此地曾有任何繁榮跡象。艾歌有的巴士站狹小簡陋,想找個人問問,只見木製的板凳上有個老人拉低了帽緣打著盹兒,昏暗的小雜貨店內也沒空調,店員半張著口、盯著電視看的樣子,估計八成也不會講英文。我拿出筆記本,裡面記有接下來我該做的步驟:走到街口搭 n 號公共汽車到瑟涼尼提卡。算了吧,七公里的路,我決定叫計程車。

七公里的路,計程車該開多久?簡直是無止無盡。只知道全身神經緊繃,後悔地責備自己,為什麼偷懶不搭公車?這會兒要是給語言不通的希臘司機賣了,我大概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異鄉人,唱遊希臘 (下)

「聲樂營」為期其實兩週。參加者必須有個人指導教授教授推薦信,附上demo CD經審核獲准才能報名。

Cindy和聲樂教授雅格那
我例外,因為聲樂營的指導教授就是我的老師雅格娜。雅格娜真是恩師,特別賞識我,好說歹說了半年之久,一心希望我能跟眾家得天獨厚的嗓子一起,徜徉吐納在海風及無花果的芳香中,經希臘式的天空洗禮,找到發聲歌唱的泉源,呼嘯而出,傾注於歌林斯海峽的浪潮中。所以即使牽掛孩子,放不下瑣事,還是百般安排,偏偏只能挪出一星期的時間。其他學員早於一星期前同行前往營地,就我,隻身一人,長途跋涉。

學員們合居在青年旅社。由於我的報名拖拖拉拉,青年旅社床位已滿。只好上網自理棲身之處,還好瑟涼尼提卡真是個濱海小村,我的下榻旅社就在海邊,步行十分鐘,就到聲樂營所在地。

南歐氣溫燠熱,白天可達四十幾度,所以聲樂家們各個懶散好眠,不上課。下午五點半以後,隨著海天絢麗的晚霞,歌聲琴聲就在花園露天音樂廣場此起彼落起來。每天八點至午夜十二點開演唱會,露天音樂廣場的板凳上坐了乘涼愛樂的村民,有時聽得專著,掌聲熱烈;有時小貓兩三隻,掌聲稀稀疏疏;更有時,仔細看才發現,長板凳上盡是成雙成對的戀人,在維納斯的星空下,襯著詠嘆調的起伏,激情擁吻,也怪不得他們沒空拍手叫好,反而自我安慰,是因為我唱得好,對愛情推波助瀾,讓他們如此情不自禁。

瑟涼尼提卡的海濱咖啡座
白日漫長,就在海灘上散步寫生,熱昏了就找個咖啡座坐下來喝杯冰茶。晚上唱歌的花園裡,白天樹蔭下木桌椅旁也有其他的研習營,像「古希臘哲學」營。我試著坐下來旁聽半晌,花白鬍鬚的老教授正在講「蘇格拉底」,看到有個黃皮膚的亞洲人來,特別歡迎,要我講講「孔子」以做東西對照。我慚愧又慌張,支支吾吾掰不出來,倒是老教授解圍,引經據典,對儒家孔孟學說,可遠比我在行。

哲學不敢碰了,索性到海灘上看人揚帆、乘風破浪,陽光耀眼,海波粼粼,南歐青年掌舵的力與美看得我無限嚮往。一會兒泊了遊艇,穿海灘褲的健美帥哥走下來,屈身和海灘上裸露上半身做日光浴的美女擁抱香吻。以為看花了眼,再看之下,那位美女不是聲樂營的同學海蓮娜?她唱羅悉尼的花腔真教人癡迷,現在再看她如鮮桃般的乳房,更令人饞灔。可是,昨天不是才和她聊過,說男友人在德國,每天密集打手機,寫短訊的嗎?那這位帥哥是誰呢?實在不解。

乘風破浪的美男子   壓克力顏料   Cindy
過了兩天,我也學起海灘美女,穿了比基尼,下海游泳,然後舖塊毛巾躺在海灘做日光浴,或躲在陰涼處作畫。瑟涼尼提卡是個海濱小村,海灘上粗粗的小石礫,比不上渡假勝地的柔軟白沙,所以國際遊客鮮少,村民們大概從沒看過亞洲女人,特別是不跟團,且穿著暴露、出沒於海灘的。畫了一會兒,才發現身後唏唏簌簌湊了一群人,對我的畫指指點點、品頭論足。一位阿伯指著我畫的船嘰哩呱啦發表高論,我聽不懂,客氣地問,「可以說英文嗎?」村民們面面相覷,阿伯說,「No good English,you English?」我說,德文也行,中文最好。「德文?π ψ φ σ ζ ⋯」熱烈討論了一番,眾人忽對著大海高聲呼喚起來,海中正在游泳的另一位阿伯怔了一下,然後猛游回岸邊,全身稀裡嘩啦地滴水,向人群和我走來。阿伯說,「他們說妳會講德文?」說的是德文,嚴重奧地利口音,有點難懂,原來老伯是退休後來溫暖南歐置屋享清福的。「他們要我問妳,妳是哪裡人,來瑟涼尼提卡畫畫嗎?」我自我介紹了一番,一聽我是來唱歌的,靈光乍現,硬簇擁著我去不遠的海濱咖啡座見個人。

咖啡座的主人是安東尼奧先生,不精通外語,也退休了,現在大小業務交給兒子媳婦處理。從雅典來訪的好友是伊曼努亞先生,年輕時是雅典交響樂團的指揮,一看就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英文很溜。他說他到美國舊金山演出多次,最愛去「中國城」打牙祭。說著說著還從隨身皮套子裡,找出當年的剪報給我看,「怎麼樣?帥吧?」老指揮得意地說。他說他每年都來瑟涼尼提卡找他的好友安東尼奧渡假數日,因為他嫂子的廚藝是全希臘數一數二好的,時不時總得來享受享受。我還沒反應過來呢,只顧點頭聽著樂界前輩話當年,安東尼奧先生跟兒子交代了些什麼,打了兩通電話,一輛車子開過來,兩位老伯前推後擁,非要我上車不可,說安東尼奧太太已在家備好了筵席,要請我這個遠道而來的聲樂家,去嚐嚐他正宗的希臘家常菜。

受邀於希臘人家
莫名其妙的我居然上了陌生人的車,其實心裡很不安,卻又抵不過他們的熱情。剛才簇擁我的一群人一旁猛點頭,很羨慕的樣子。車子開了大概十分鐘,就到了安東尼奧家。屋外是個大果園,園內葡萄、梨子、無花果結實纍纍,跟德國花園的乾淨修剪不一樣,這兒藤蔓雜草擋著路,挪枝撥葉地才穿過小路走入石屋內。屋內沒怎麼收拾,也沒空調,但是大概因為是石造,頓覺清涼。安東尼奧太太穿著簡單布衣,一桌子的菜,並為我盛滿了八角酒 Ouzo,大家哄鬧入席,要我乾杯,為我夾菜,跟德國人的拘謹,完全不同。而且菜色不分道,桌子擺的滿滿的,各式炸魚,烤肉串,沙拉,涼的熱的,全混在一起。老指揮伊曼努亞先生一一為我解說,要我嚐嚐這個,試試那個,喝酒,再喝酒!跟主人語言不通,為了表示我的感激,只好硬塞猛吃,吃得我幾乎撐破了肚皮。不過真的好吃,橄欖油清香,生猛海鮮可口,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福氣!

水彩日記  Cindy
吃完了開車送我回海濱,還裝了一整箱的現摘水果讓我帶回去。晚上我去聲樂營唱歌,帶著一箱鮮果分送其他學員、老師。雅格娜說來此地帶聲樂營已經八年,還從來沒碰過這等好事,大概仗著我亞洲人面孔,稀奇,所以大行其道!

大行其道還不只於此。當晚露天音樂廣場上,竟坐滿了銀髮族的村民,安東尼奧夫婦,伊曼努亞老指揮呼朋引伴地來,跟台上的我眨眨眼、揮揮手、豎起大拇指給我捧場加油。唱完了哄天搶地地叫好要安可,呼聲之高,害別的學員都沒機會表演了。金髮性感的花腔美女海蓮娜傻了眼,大概不知我搞了幾個「上空秀」才迷倒了這一幫銀髮粉絲。

為我們伴奏的鋼琴家魯道夫,荷蘭人,且是自豪的同性戀,從此每天白天跟我一起在海濱游泳、做日光浴、伴我作畫(大概也偷偷期盼受邀吃頓好的),和我結了手帕交。他說回到荷蘭,就要勸男友,一塊兒去學中文,以後一塊兒來台灣自助旅行。

兩年後,不知跟老公提了多少次,我們終於全家到希臘露旅遊。去了奧林匹亞,和歷史古城歌林斯,到處排隊人擠人。路過瑟涼尼提卡,仍是個被遊客遺忘的落寞小村莊。我興奮地托著老公兒子,往安東尼奧的海濱咖啡座走去。海面上掌舵揚帆的美男子依舊,燠熱的海風拂來,跟兩年前沒啥兩樣。咖啡座的服務員並不積極,等著點飲料就等了半天。我起身走進店內探探頭,想問候一下老安東尼奧夫婦,還請託個口信給老指揮伊曼努亞先生,沒人理睬我。好容易等了服務員來,我比手畫腳地解釋著,終於盼來了年輕的安東尼奧先生,對於我對他父母的問候不知聽懂了多少,只淡淡地問我,「要喝點什麼?」

以後再去了希臘克里特島,酒店、海濱、風景、古蹟都是一級,商家旅店人人英、德文流利,可是那年的瑟涼尼提卡,才是我的希臘。

2011-04-06

歡樂啤酒國

Andre Kuhn
作者:Andre Kuhn 安德烈 · 庫恩    客座發表
翻譯:Cindy Kuhn-Chuang

你也有這樣的經驗嗎?下班回家,身體疲勞,但對於一整天處理了一大堆大大小小繁瑣事件的自己,還頗滿意,這個時候,極度口渴,可能也有點小胃口,但是首先是那種急迫的欲求,想要來口冰涼的、清新爽口的、略帶苦澀的啤酒。最好是現扎的的生啤酒,杯頂有溢出的汽泡皇冠,溶合點微微刺激、珍珠般的碳酸,帶著啤酒花和麥芽的香料味,恰到好處地冷藏過,以便滋潤灌注乾渴的咽喉。

在國外「德國人」幾乎已成為「啤酒客」的同義詞。誰要是夏天在德國的戶外啤酒園(Biergarten)享受過現扎的生啤酒,馬上就能領會其所以然。出國的時候也經常受邀於當地的啤酒釀酒廠,地主們問都不問,就想當然爾,知道喝啤酒,我們老德肯定躍躍欲試。必須承認,地主還真想對了⋯

如同葡萄酒,啤酒這玩眼兒還真是個很區域性的東西。每個地方都有它特屬的口味,而且當地的啤酒還真是在當地特好喝。啤酒種類之繁多,德國真是世界級的獨一無二:1234 家釀酒廠,釀製出約莫 5000 種的啤酒。遠遠落後的第二名是比利時:117 家釀酒廠,第三名是英國:93 家釀酒廠。當然數據上的領先,仍是不足以形容德國啤酒豐富又多樣的滋味--那種幾乎在每個大小城鎮都有的特色啤酒屋裡,等著你去一一發掘的驚喜滋味。

想要享受實在的、如假包換的好啤酒--恕我在此透露一點點「沙文主義」--還真的只有在德國才可能。我說的不是世界有名的「慕尼黑十月啤酒節」,也不是「斯圖佳的春宴Wasen啤酒節」,這種瘋狂的節慶常把啤酒的享受降格成為「濫飲、買醉」--酒本身仍是好喝的,但是目的實在相去已遠!

喔不!真正的啤酒享受是在德國鄉鎮裡的小啤酒屋裡,各家有各家的當地特色滋味--管他是北海邊略帶苦澀的 Pils,科隆一帶順口的 Kölsch,巴伐利亞省清新爽口的 Weissbier,還是法蘭肯州美味的 Helle。

啤酒好兄弟
若順著我純主觀口味走,啤酒歷史之悠久、當地種類之繁多、滋味層出不窮之最,莫過於北法蘭肯州(Oberfranken);或這麼說吧,啤酒國的首都,依我的淺見,就在紐倫堡(Nürnberg)邊的小城--班伯格(Bamberg)。誰嘗過當地新鮮釀造、現扎出的液體麵包,再佐食道地小城料理(如小香腸或烤豬腳),誰就知道對「飲君子」而言,那種迷醉於冰涼、滿溢、圓潤、芬芳、順口的滋味,代表了什麼意譯:咽喉,沁涼滋潤;精神,翩翩起舞;口舌,渙散鬆弛;味覺,敏感悸動--它鼓舞同樂,促進幽默感。愛在群眾中暢飲,開懷,但不濫飲過份,故而不傷肝胃--我想這就是所謂的「德國舒適風格」吧(deutsche Gemütlichkeit)。

「澆鑄工人」釀酒屋
令人高興的是,啤酒釀造廠近年來仍持續擴增。特別值得豎起大拇指一提的,是在德烈斯登(Dresden)附近的小城皮爾那(Pirna)那邊,一家叫「澆鑄工人」的釀酒屋(Brauhaus zum Gießer)。酒廠主人原是同業,是個經驗豐富的鋼鐵澆鑄廠老闆,退休後圓了此生的夢想--在如畫似錦的鄉野闢地,用熱情和耐心,研發出味醇、未過濾、喝起來滿嘴芳香的特種啤酒。

就像飲食和葡萄酒一樣,各個區域的文化特徵也藉著酒味反映出來--喝當地的啤酒,進而便可瞭解當地的人情、風俗。誰要是仍存有「德國人一板一眼,沒幽默感」的刻板印象,建議他去找家「舒適風格」的德國啤酒屋乾他兩杯--在這兒重新認識這個「啤酒國」愛開玩笑、輕鬆的一面,保證好酒下肚,很快就找到了肝膽相照的好兄弟。

我也慶幸今天不論在亞洲的哪兒,都買得到德國啤酒--可以購買瓶裝進口的,或釀自當地的德國啤酒廠。最喜歡的是在中國大陸及台灣都找得到的「寶萊那」(Paulaner),經營得相當成功。在上海的「新天地」吃完「鼎泰豐」的小籠包再去「寶萊那」叫個一公升的「馬斯杯」(Maß),完美的東西結合,天堂饗宴也不過如此吧?

但是也有那種摹仿德國式的啤酒屋,像在台北、台中和美國多地都找得到的 ‘Gordon Biersch’,不論是室內裝璜、餐點選擇或服務模式都讓人隱隱覺得「學個半吊子」,啤酒口味跟純正德國啤酒比起來就更差之甚以。

可是啊,我主觀味覺仍是覺得,配中菜、台菜好的沒話說的,仍是台灣啤酒和青島啤酒。二十世紀初德國短暫的殖民了中國山東地區,據說在青島建立了完善的地下水道,也留下來自家鄉的釀酒技術,以造福後世來中國旅遊、出差的德國子孫。台灣啤酒和青島啤酒爽口微苦,配上菜色變化多端的中式菜餚實在完美!當然啦,吃清淡的日式料理喝 Asahi Dry 或是 生的 Kirin,感覺似乎也比喝適合配烤豬腳的巴伐利亞 Weissbier 對勁的多。

講到最後還是得說,任何飲食的享樂仍不少取決於就食地的環境、氛圍,你愛酸甜,我愛苦辣,好喝不好喝,可口不可口,豈有真理可言?不過也幸虧如此,為這多彩多姿的味覺世界乾一杯吧!--zum Wohl!
?年前Cindy第一次在啤酒園喝 Maß一公升的馬斯杯

以下為德文原文:


Deutschland – ein Biergenuss

Hatten Sei schon einmal an einem schönen Abend eines Tages an dem Sie viel geschafft haben so richtigen Durst? Ein leichter Appetit darf dabei durchaus auch eine Rolle spielen, aber zunächst einmal haben Sie das dringende Bedürfnis nach einem kühlen, erfrischenden, herben Schluck Bier. Am besten frisch gezapft, mit weißer Schaumkrone und leicht perlender Kohlensäure, mit dem würzigen oder herben Duft nach Hopfen und Malz, gut gekühlt so dass es erfrischend die dürstende Kehle hinunter laufen kann....

Im Ausland ist „deutsch“ schon fast zum Synonym für „Biertrinker“ geworden. Wer an einem schönen Sommerabend in einem deutschen Biergarten ein frisches Bier genießen darf wird auch schnell verstehen warum das so ist... Bei meinen Auslandsreisen werde ich oft und gerne in lokale Braustätten eingeladen, man nimmt fast automatisch an dass mich dies als Deutscher interessieren wird. Ich muss gestehen – hier haben die Leute Recht....

Doch wie der Wein so ist das Bier eine sehr regionale, lokale begrenzte Angelegenheit. Jede Region bietet ihren eigenen Geschmack und hier schmeckt das lokale Bier dann zumeist auch immer noch am besten. Die Vielfalt ist hier in Deutschland weltweit einmalig – etwa 5000 verschiedene Biersorten werden in 1234 Braustätten produziert – mit weitem Abstand folgt Belgien mit 117 Brauereien, Großbritannien mit 93 Brauereien etc.. Doch Zahlen und Worte können das geschmackvolle, sehr vielfältige Erlebnis nicht ausreichend beschreiben, welches man in fast jeder deutschen Stadt in dem lokalen Brauhaus erwarten darf.

Echten, unverfälschten Biergenuss – das kann man (fast) nur in Deutschland erleben – man verzeihe mir hier eine Portion „Chauvinismus“. Hierzu zähle ich nicht das weltbekannte Oktoberfest in München oder die „Wasen“ in Stuttgart, wo das Biertrinken zum „Saufen“ degradiert wird – oftmals immer noch lecker, aber zweckentfremdet.

Nein, der wahre Biergenuss entsteht in einem kleinen lokalen Brauhaus in der deutschen Provinz mit den jeweils ganz speziellen lokalen Eigenheiten – sei es das herbe Pils im an der Nordseeküste, das süffige Kölsch in Köln, die erfrischende Weisse  in Bayern oder das köstliche Helle im Fränkischen.

Im Oberfranken und besonders in der „Hauptstadt des Bieres“, im kleinen Bamberg in der Nähe von Nürnberg ist die Vielfalt und der Geschmack der lokalen Biersorten meiner rein subjektiven Meinung nach am längsten und köstlichsten entwickelt. Wer die dortige Küche (z. B. die Nürnberger Würstchen oder Schweinebraten )in Verbindung mit dem Genuss des lokalen genießen konnte, der kann verstehen welche Bedeutung ein frisch gezapftes, wohl temperiertes, duftendes, volles, aromatisches, süffiges flüssiges Brot für einen Kenner hat. Wie es die Kehle erfrischt, den Geist beflügelt, die Zunge löst und die Geschmacknerven sensibilisiert – wie es die Geselligkeit fördert, den Humor entwickelt, der Gemeinschaft gut tut und in Maßen genossen auch noch der Gesundheit zuträglich ist – so kann man die Bedeutung der „deutschen Gemütlichkeit“ verstehen.

Erfreulicher Weise werden in letzter Zeit immer mehr lokale Brauereien aufgebaut – als sehr löbliches Beispiel sei hier nur das „Brauhaus zum Gießer“ bei Pirna in der Nähe von Dresden genannt – von einem erfahrenem Gießer als sein Lebenstraum aufgebaut und eingeführt, in malerischer Landschaft gelegen und mit viel Liebe und Geduld in Bezug auf die köstlichen, ungefilterten und vollmündigen Biersorten entwickelt.

Wie bei den Speisen und wie beim Wein ist das Bier daher ein Genuss, der lokal sehr stark unterschiedlich ausgeprägt entwickelt wurde und der helfen kann, Land und Leute zu verstehen. Wer die Deutschen für steif und humorlos hält der ist gut daran beraten in ein gutes Bierhaus zu gehen und in aller Gemütlichkeit anzustoßen – hier lernt er das „Land der Biertrinker“ dann von seiner geselligen Seite aus kennen und wird schnell Freunde fürs Leben finden.

Natürlich ist deutsches Bier auch in Asien fast überall erhältlich - in Form von Flaschenimporten oder lokalisierten Braustätten. Hier ist besonders die Paulaner Brauerei mit mehreren Standorten in der VR China oder Taiwan sehr erfolgreich (und lecker). Das „Maß“ im Paulaner gefolgt von einem Abendessen in einer der hervorragenden chinesischen Küchen der Nachbarschaft wie zum Beispiel „Din Tai Feng“ im „Xin Tian Di“ Bezirk in Shanghai ist eine wahrhaft himmlische Verbindung von Ost und West.

Es gibt einige „Nachahmer“ deutscher Bierhäuser wie zum Beispiel „Gordon Biersch“ in Taipei oder Taichung – ein Lokal welches von der Inneneinrichtung, den Speisen oder der Bedienung her an ein deutsches Brauhaus erinnern soll, in welchem das Bier jedoch geschmacklich weit hiervon entfernt ist.

Doch -  zu einem chinesischen Essen passt meiner Meinung nach ganz hervorragend – vielleicht sogar am besten – das überaus leckere Taiwan Bier in Taiwan oder Qingdao-Bier in der VR China. Deutschland hat zum Anfang des 20. Jahrhundert für kurze Zeit die Gegend des Shang-Dong Provinz in China kolonisiert. Es hinterlässt angeblich ein gutes Kanalisationssystem und eine Brauerei, von der ihre Nachfahren selbst 100 Jahre später bei Reisen in China viel zu profitieren haben. Taiwan und Qingdao Biere sind  herrlich erfrischend und herb im Geschmack, eine wunderbare Ergänzung zu der bezaubernden geschmacklichen Vielfalt der chinesischen Küche. Auch zu einem leicht bekömmlichem japanischem Essen schmeckt ein Asahi Dry oder Kirin vom Fass wirklich wunderbar, wahrscheinlich idealer als das Bayerische Weisse, das besser zur deftigen deutschen Küche passt.


Wie bei allen Genüssen macht die Stimmung und die Lokalität oft den entscheidenden Unterschied, es gibt keine absoluten Wahrheiten. Zum Glück - auch hier ein Hoch auf die kulturelle Vielfalt in der Welt – zum Wohl!